艺术品市场引入区块链的利弊

如果艺术品和所有权证明一起灭失，收藏家该如何索赔？如果所有信息永久存放在一个分布式数据库中，情况就会不同。

在保险公司安盛艺术品保险(Axa Art)的营销主管塞尔维•格莱斯(Sylvie Gleises)看来，这个问题太熟悉了。一场大火席卷了某位艺术收藏家的家，将其珍藏的藏品化为灰烬。但他们发现，不仅深受人们喜爱的艺术品被焚毁，他们藏在家里一个抽屉里的所有权文件也是如此。现在要证明收藏家的所有权变得困难得多。

但是，如果他们购买的历史和证据、他们所收藏作品的出处，以及所有相关的法律和保险文件都存放在一个永久的、可信赖的数据库中，而收藏家和受到信任的顾问可以通过一个安全密钥访问这个数据库，情况会怎么样？

格莱斯说：“如果你拥有所有的证明文件，而且对出处和真实性没有任何疑问，那么我们很容易完成理赔了。”

这是分布式记账技术（也就是区块链）潜在好处的一个例子。目前，该技术在金融、医疗、制造和艺术等领域推动着一波创业热潮。

自2009年以来，支持加密货币比特币的区块链技术一直允许一笔交易在计算机之间共享的数据库上得到永久记录，而无需依赖第三方对其进行验证或处理。不可变性和安全性被写入区块链；当没有单一的权威机构负责账本时，任何人都不可能删除或篡改账目。

它可以为艺术品的买卖带来效率和透明度，目前这个市场是分散、不透明的。但它也给那些惯于从中谋利的交易商和拍卖行（即市场的传统中间商）的未来提出一些令人深思的疑问。

拥有252年历史的佳士得(Christie’s)也许是人们想象中最后拥抱这一颠覆性技术潜力的机构之一。但最近，这家受人尊敬的拍卖行把技术专家、艺术专家、企业家、金融家和律师请到它的伦敦展厅，讨论区块链可能如何重新定义艺术品市场的流程和关系。

佳士得摄影作品部门的专家安妮•布雷斯格德尔(Anne Bracegirdle)表示，区块链能够保存有关一件物品或一件艺术品的所有数据，包括目录细节、拍卖价格和出处等，并与发票和真品证书相关联，这对“我们的业务具有潜在的革命性影响”。在她看来，这减少了人为失误的空间，增加了信任，因此可能会推动犹豫不决的买家和卖家拿定主意。“财产权和完整出处经常被遗漏，而这些信息可能会决定一笔销售的成败。”

数字艺术家尤其被区块链的可能性所吸引。只在屏幕上展示的艺术品的市场，一直深受容易被复制之苦。但是，区块链技术允许艺术家创建其作品的数字版本——就像摄影师仅仅冲印数量有限的照片——从而确保所有权能被跟踪和验证。

智能合约——这是“以太坊”(Ethereum)区块链的一项创新，几乎所有与艺术相关的区块链活动都以此为基础——还允许他们用自己的作品赚更多的钱，甚至可能在区块链上部分出售自己的作品，从而把部分所有权的理念引入艺术品市场。

然而，数字艺术是令现有公司显得特别脆弱的地方，因为当所有信息都保存在一个区块链上时，交易商或拍卖行在验证艺术品真伪、根据先前价格评判价值、研究出处、撮合买家和卖家方面的角色可能会变得多余。

Rare Art Labs是一家面向艺术家的数字画廊，其总裁约翰•策特勒(John Zettler)说：“一个简单的编码脚本可以询问，这位艺术家已在哪里销售过作品，以及这幅作品过去在哪里销售过。没有人会担心这幅作品的真实性——也不真正需要买家和卖家的会面地点。”

马特•霍尔(Matt Hall)是区块链数字艺术的先驱之一，也是“加密朋克”(cryptopunks)的共同创建者，后者是霍尔与其商业伙伴去年在以太坊发布的一个数码艺术品集，其中包含1万件独特的像素化头形作品。他们不再控制这些艺术品；后者已形成自己的生命力，珍稀的加密朋克以相当于数千美元的价格易手。

虽然霍尔认为这项实验取得了意外成功，但他说，这引发了一些“棘手的问题”，即人们是否愿意购买只存在于网上的艺术品？关于应在何处保存数码艺术品的技术问题也引起了激烈辩论。由于将作品保存在区块链上的成本很高，所以区块链一般被用于存储所有权证明及作品链接，作品本身被存储在独立的第三方站点。纯粹主义者说，这么做违反了独立的原则，而该原则是这项技术的关键意义；这么做还使拥有者容易受到第三方公司倒闭的影响，那将让他们的艺术品无法追回，甚至灭失。

没什么人会否认，目前与区块链打交道很繁琐：用户必须经历获取“数字钱包”的流程，不得不应对一大串技术术语。对于那些希望在以太坊上推出服务的艺术企业家，与网络接触以建立或修改数据的价格——即支付给区块链矿工的佣金价格(gas price)——也剧烈波动，令人痛苦。

“这项技术还有很多瑕疵。你不能指望通过购买一个更大的服务器来规划成功。你无法控制服务器，也不能打电话给服务台。”霍尔说。

其他人担心，区块链上的数据将与欧洲《一般数据保护条例》(GDPR)相抵触，该条例于5月份生效，并要求大企业进行极其复杂及昂贵的准备工作。佳士得全球首席信息官理查德•恩图普(Richard Entrup)说，人们对区块链是否合乎GDPR的质疑使他顿悟。“这让我们立即终止了许多区块链技术的应用。”他说。尽管如此，佳士得仍在探索这项技术的潜力，有迹象表明，一项尚未披露的区块链计划即将出炉。

对某些人来说，没有一个中心机构来监督以太坊区块链，既是其核心吸引力，也是其致命弱点，因为这留下了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即发生纠纷时该怎么办。在区块链与实物艺术品的连接环节，这个问题尤为尖锐。当大火烧毁了豪华公寓，谁负责告诉区块链，相关物品已经灭失？“如果要求受到信任的一方这样做，那么这个体系到底有多分散，它与传统的做法又有何不同？”霍尔问。

在这些危险的浅滩上航行所需的专业知识意味着，至少就目前而言，交易商和拍卖行很可能继续有用武之地。格莱斯还认为，他们有其他理由紧紧控制市场。“有很多中间商对变化不感兴趣。这是一个非常小的市场，对某些人来说非常有利可图。谁愿意为了市场增长而放弃自己的一部分利润呢？”